改革弄潮
我当兵的时候,团里敲锣打鼓给我们家送喜报,说我立功了。我回到家,想让老头夸我几句,老头不但没夸,还说:我们这个年龄,早就当多大官了,你这算什么玩意儿啊。我一气之下,说,去他妈的,不干了。1980年,我就提出复员算了。我在北京晃了一年,没回部队。那时候部队已经给我提官儿了,任命我为作战股长。但是我没回去,所以命令被取消了。我最后是按连职参谋复员的。
从部队回来,我连户口都上不上。后来找了个警察,证明我是从西城区走的,于是,在西城区落了户口。当兵反正有当兵的那套手续,不再管以前了。我原来的户口其实还在延安,等于我重新设了个户口。当时转业分派工作是去公检法系统,我不愿意去再受约束,所以我是主动要求按复员办的。
北京当时有吃饭难、做衣难……这么“五难”。北京市就成立了“劳动服务公司”和“联社”这两个重要机构,集中解决待业青年的就业问题和北京市城市服务的“五难”问题。国家给予免税等优惠政策,其实就是发展小商业。北京市的市场经济是这样一个发展过程。当时,我姐夫的一个堂兄曾小凡办了一个公司,那时候号称是两大私人公司之一嘛。北京最早的两大私营企业,钟家仑是第一个,我们这个号称是第二个。曾小凡家是曾国藩的后人,我姐夫家是曾国荃的后人。
公司一开始叫“北京市青年服务社”,后来改名叫“怡达”,就是在“北京市联社”之下办的。搞北京青年服务社的时候,只有几个人,租了个小破民房。那时,我还没复员,不过他们一成立,我就去给他们帮忙了,但没拿他们的工资。他们也不太懂怎么做生意,就借我这社会关系,从农村收购兔皮,然后出口。我就帮着跑到广州去,通过外贸公司办理出口,办理许可证这些事。我的同学、朋友比较多,所以,到处乱跑帮帮忙。这第一单生意因为汇率一变化,结果还赔了。
我复员以后,就在怡达干,想干点儿自己能说了算的事儿,动力就是想自己闯出一番天下来。我们是集体所有制,一开始什么都干。这期间,中国农业科学院的院长提出来,你们来帮助我们成立一个劳动服务公司,把院里一些孩子的就业问题给解决了吧。于是,由曾小凡牵头,我出面跟农科院签了一个协议。我为什么愿意去农科院,因为事先我跟院里说得很清楚:做事得我说了算,反正你就给我这么多钱,说好到时候给你上交多少钱就完事,我自己决定用在哪里。我们后来干了一大堆事:开了个小商店,还有洗衣部、冰箱修理、做模型什么的,见缝插针,可以说能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当时在农科院门口还盖了个“天天饭馆”,早上四点钟起来炸油饼,我也跟着干。晚上11点钟算账、数钱。那时候,商店卖三分钱一根的冰棍儿,收的都是一分钱、一分钱的钢镚儿,一摞一摞地数,数着数着就睡着了。这算好的,有天中午一个战友找我说事,我们俩就在那个小饭店里说着话,我就睡着了。累到这种程度。这期间,我们还卖过服装、水果什么的。那时候,我还看过摊,白天卖葡萄、卖香蕉,晚上就睡在摊儿上,蚊子是飞来飞去。
那几年我干得还不错,收入也不错,一个月可以拿到300多块钱,算很多了。农科院前前后后大概投了30万元,我每年还他们10万块钱,都是按期还的。有钱挣,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那时候10万块钱就很多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那些孩子、家长满意,有了工作,有钱挣了。1984年的时候,员工差不多有60块钱工资了,已经超过普通人的收入了。那会儿,农科院决定要把我调过去,让我当处长,专管这些服务公司。
1983年3月整党,把我从农科院调回“怡达”参加整党。“联社”派了一个工作组来专门查我们,查了七八个月。最后,没查出什么,就派了几个人来重新弄这个企业,把我当时弄的商店都给收走了,由他们接管了。我在怡达是副总,业务是我在主管。我当时本来还在犹豫,是不是继续在怡达干下去。这么一整,促使我去了华远。
1984年年初的时候,华远公司在招兵买马。华远的总经理戴晓明原来跟我并不熟,有天他找我了解一个情况,我请他们在便宜坊吃饭。这样,我们就侃上了,侃完以后,他说,干脆你到我这儿来算了。我记得他开的是辆小破汽车,还得摇,不摇打不着。他是从西城区的机关下来的,不太懂办营业执照什么的这些事情。我当时都开了十几家企业了,这方面比他熟。怡达的事使我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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