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营报》:在美国经济复苏中,银行看起来最先走出低谷,赢利强劲。
斯蒂格利茨:我们现在面临史上最差的银行系统,银行利润和投机挂钩,借款不盈利,所以银行不在乎借款。政府明确承诺为银行买单,不仅为银行提供保证,实际也在为股东等提供担保。另一方面是如何处理信用违约互换掉期(CDS),仅一个AIG公司,就花掉美国纳税人1800亿美元,大部分信用违约互换掉期目前都是政府埋单,因为他们由大银行埋单,而大银行由政府埋单。银行太大,无法承受失败。所以这个系统使大银行以更低利率得到更多资金,因为一旦出现问题,政府会提供担保。
所以应该限制大银行的风险投机行为,调整高管激励机制,限制杠杆交易行为。格林斯潘的上任美联储主席沃克就明确反对过CDS。大银行是总统竞选的主要捐资人,在议会也有很多席位,所以政治上也很强大。美国政府现在的做法很荒谬,政府给银行提供数千亿美元,期望银行会有所感恩,会听政府的话,给公司借钱,可实际上银行并不借钱,也不听政府的。
推进全球经济转型
《中国经营报》:金融危机后,你如何看待全球经济的失衡和中国经济的转型?
斯蒂格利茨:G20的顾虑之一是全球失衡,美国过度消费,中国、德国等国家消费太少,储蓄太多。其他国家的过度储蓄输入美国,促使很多负担不起房子的人也买了房子。而在世界另一端,全世界超过20亿的人口每天生活费不足两美元,我们应加大投资以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我们现在还同时面临全球变暖的挑战,金融市场也有问题,没有追求社会回报。过度的储蓄没有很好的利用起来,没有用到真正需要的地方。
自从上一个五年规划开始,中国就很强调经济转型问题。强调要降低外贸依存度,扩大内需,建设环境友好、资源集约型经济,但目前的进展较慢。外贸一直是拉动经济的动力。现在有两个问题:一、能否在保持外贸增长的同时,不产生过多的贸易盈余;二、能否在没有外贸拉动的情况下拉动经济增长。
我想答案是肯定的。问题之一是1995年签署的WTO的协议犯了一个大错误,协议规定发展中国家必须取消对相关产业的补贴。这促使发展中国家积极地运用汇率政策,汇率变动导致出口上升,进口降低,导致经常账户盈余。所以应该支持对新兴产业的补贴。另一种转型方式是大量投资创新产业,比如中国做得较好。但是,从传统的增长方式转型到依靠创新实现增长,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完成的。
《中国经营报》:目前美国财政赤字已经达到1.42万亿美元,美国仍然存在巨大的贸易赤字,这推动了美元持续贬值,当前中国巨额的外汇储备中主要持有美国国债,是否抛售还是持有,你有什么建议?
斯蒂格利茨:对于外汇储备管理的通常办法是投资组合的多元化。每种债券都有风险,目前美元高风险低回报,这意味着大多数国家都会减持手中的常规债券。但是美国财政部也推出了一种通胀保值债券(TIPS),虽然回报不高,但也足以抵消通胀带来的损失。
对于大多数人担心的外汇储备是否影响汇率的问题,对于小国家来说影响不大,对于中国来说比较复杂,中国是否应该抛售持有的巨额外汇储备?如果抛售,势必影响汇率。同时也会进一步影响中国的外贸政策,也会给平衡各种利益带来困难。我支持建立一个全球性储备体系,一个原因是它能使中国采取其他方式管理外汇,避免汇率变化的波动性。在全球化的今天,一国货币被外汇储备所主导,那意味着一国政策对外汇储备价值有很大影响。在一个相互依赖的世界,一国经济无法脱离其他国家。
《中国经营报》:有观点认为中国正在抑制人民币的升值,这种情况削减了美国的就业机会,你如何看?
斯蒂格利茨:中国的经济增长在最近十几年都是出口导向的,但是经常账户的盈余最近几年才出现,这与全球总需求不足有关。举例说来,如果中国取消个人投资国外的限制,汇率就会下降,但是不能仅凭汇率下降了,贸易失衡就解决了。解决贸易失衡问题有很多办法,其中之一是扩大投资,消除贫困,解决全球变暖问题。中国扩大消费是解决贸易失衡的方法之一,扩大消费能够创造国内就业,汇率有可能上升。当然,美国可能从孟加拉、斯里兰卡等其他发展中市场进口纺织品等,就业机会转向其他发展中国家,但未必会给美国带来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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