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全球化面临新挑战

区块链技术和人工智能或为跨境资本流动创造新的渠道

2007年金融危机以来，全球金融格局发生了极大的变化。2016年，全球跨境资本流动，包括贷款、股票和债券的购买以及外国直接投资同比2007年已经缩水65%，从12.4万亿美元下降到4.3万亿美元，这反映出跨境贷款和其他银行活动大幅减少，但金融全球化并未就此结束。

A 欧美银行紧缩开支

近年来，在全球金融体系中，最引人注目的变化在于跨国、跨境贷款。大型欧洲银行，尤其是欧元区的银行，正带头退出外国市场。自2007年以来，欧元区银行的外国债权(包括贷款、其他外国资产和外国子公司贷款)已同比下降45%，计7.3万亿美元，其中近半出现在欧元区内部的借贷中，银行间拆借利率下降最多。瑞士、英国和其他欧洲银行的外国债权下降了2.1万亿美元。而美国几家大型银行也正将其投资组合从外国业务中移出。

2007年1月至2016年12月，在监管机构的要求下，全球银行至少剥离了2万亿美元的外国资产，超过欧洲银行总额一半以上。

促使欧美银行紧缩开支的原因，一是金融危机后的损失促使各个银行对国家风险进行重新评估，特别是在欧元区内部。许多银行还发现，外国企业的盈利能力低于国内企业，尤其是在某些缺乏专业知识和规模较小的外国市场。二是以美国为首，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主要针对发展中国家设置和加高投资障碍、贸易壁垒。仅2016年，全球45%的反倾销调查、71%的反补贴调查， 均针对“金砖五国”。根据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数据，截至2017年6月28日，52%的双反(反倾销和反补贴)措施关于钢铁制品，其中61%针对“金砖五国”。三是一些国家，在金融危机后出台了鼓励国内贷款的政策以支持银行体系。英国对贷款计划的资助就是一个例子。四是新的国际资本和流动性规则《巴塞尔协议Ⅲ》，间接阻碍了银行拓展外国业务所需的额外规模，加大了投资的复杂性。

如今跨境银行在考虑海外和全球业务时，比危机前更为深思熟虑。然而，一些发展中国家和其他发达经济体的银行，尤其是加拿大、中国和日本的银行，正积极扩展海外业务。自2007年以来，加拿大和日本银行的外国债券已经翻了一番，2007年其外国债券总值为2.3万亿美元，2016年这一数额已达到5.3万亿美元，其中加拿大1.4万亿美元，日本3.9万亿美元。

B 更加稳定的全球金融体系正在形成

如今全球1/4以上的股票由外国投资者持有，而2000年这一比例仅为17%。至2016年外国投资者持有全球31%的债券，远高于2000年的18%。而自金融危机以来，这些资产和负债的规模一直在下降。

虽然外国投资股票仍高度集中在少数发达经济体，但越来越多的国家参与其中。发达经济体和国际金融中心在全球金融体系中一体化程度最高，美国、卢森堡、英国、荷兰和德国名列榜首。与此同时，发展中国家正越来越多地融入全球金融体系，过去十年发展中国家在外国投资资产总额中所占份额从8%升至14%。

在麦肯锡全球研究院的金融连通性指数金融连通性排名(Financial Connectedness Ranking)中，中国从2005年的第16位上升至2015年的第8位。2016年进入中国的外国银行贷款总量、外国直接投资、证券投资组合和债券投资总额达3.4万亿美元，超过了中国央行3.2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转变。

新时代的金融全球化具有更强的稳定性。一方面，外国直接投资(FDI)和股本流动，在年度资本流动总额中所占的份额比金融危机前高得多，从2007年的36%上升到2016年的69%。这对维持金融业的稳定性来说是个利好，因为外国直接投资是目前最不容易波动的资本流动类型，而跨境贷款是最不稳定的。

另一方面，当前全球金融和资本账户失衡的占比，已从2007年占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2.5%下降到2016年的1.7%。这降低了可能引发金融危机的潜在风险。更引人注目的是美国巨额赤字和中国盈余的下降。发展中国家十年来首次成为外国资本流动的净接受者。世界各地的银行拥有更大的资本和流动性缓冲，以抵消未来的损失，多数跨国银行也建立了更强的风险管理系统。

C 发展中国家对外金融业务不断增长

金砖银行高效起步

与欧美发达国家的缩减趋势相反，2015年7月开业、“金砖五国”各占20%股份的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New Development Bank，NDB)作为首家由新兴市场国家自主成立并主导的国际多边开发银行，两年来已累计支持了11个项目，总金额超过30亿美元，其中中国4个、印度3个、俄罗斯2个，南非和巴西各1个。

大部分贷款投入太阳能、风能、小型水电、绿色能源传输等可持续发展项目。预计到2018年年底，贷款总额将达80亿美元。

ADB与AIIB卓有成效

创建于1966年11月的亚洲开发银行(Asian Development Bank，ADB)总部位于菲律宾首都马尼拉。截至2013年12月底，ADB67个成员中亚太地区48个、其他地区19个。ADB自1999年以来特别将扶贫作为其首要战略目标。2015年12月11日，首次批准向中国提供3亿美元的政策性贷款(PBL)，帮助中国解决北京及周边地区的空气污染问题。

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sian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Bank，AIIB)是首个由中国倡议设立的多边金融机构，总部设在北京，法定资本1000亿美元。最大股东中国出资50%，初始认缴资本目标为500亿美元左右。截至2017年5月13日，AIIB有77个正式成员国。2015年试运营的一期实缴资本金为初始认缴目标的10%，即50亿美元，其中中国出资25亿美元。

亚投行首批7个投资项目总计约7亿美元，包括孟加拉国电力配送升级和扩容项目、印度尼西亚国家贫民窟升级项目(与世行联合融资)、巴基斯坦M-4高速公路项目(与亚洲开发银行和英国贸易发展部联合融资)、塔吉克斯坦公路开发项目(与欧洲复兴开发银行联合融资)。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金融合作互动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交通、通信、物流等基础设施建设存在巨大融资需求。2008年以来，中国先后与22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签署本币互换协议，并在7个沿线国家建立了当地的人民币清算安排，指定了当地的人民币清算行。

人民币逐渐被部分沿线国家和地区视作主要贸易结算货币。截至2016年年末，共有9家中资银行在“一带一路”沿线26个国家设立了62家一级机构，金融服务和基础设施建设不断升级，金融大动脉日趋通畅。

人民币国际化程度显著提高

加入SDR后，人民币国际化程度显著提高，投资需求不断增加。以国际债券市场为例，如果人民币国际债券占到全球2%，即与日元相当，则人民币国际债券规模应达4140亿美元，而目前仅约900亿美元，增长空间3200亿美元。如果资本项目开放步伐加速，对人民币资产的配置将直接推动跨境资本流动性规模显著上升。

据不完全统计，全球已有60余家央行宣布将人民币纳入外汇储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调查统计显示，截至2017年第一季度末，全球央行持有的人民币资产为826亿美元，占官方持有外汇储备的近1%。今年9月16日，委内瑞拉政府下令石油贸易商停止接受美元支付，正式使用人民币替代美元为石油计价。

人民币跨境金融交易稳步扩大

为了提高人民币在国际上的接受程度，为海外企业和投资者提供可投资的人民币计价金融产品是必不可少的。近几年，金融市场双向开放进程明显加快，人民币跨境证券投融资试点稳妥有序开展。稳步推进人民币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RQFII)试点相关工作，进一步简化境外机构投资者通过人民币形式投资境内资本市场。目前RQFII试点已拓展到包括美国在内的18个境外国家(地区)。进一步便利了符合条件的境外机构投资境内银行间债券市场，简化程序，为境外央行、主权机构、基金等各类投资者提供更多的人民币计价产品。境内各类市场主体赴境外发行人民币债券，境外各类主体在境内发行人民币债券(熊猫债)。2016年8月31日，世界银行成功在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发行SDR计价债券，进一步丰富了债券市场的交易品种。“沪港通”、两地基金互认和黄金市场国际板等业务也平稳起步、有序推进。截至2017年5月末，境外投资者持有的境内债券资产余额8534亿元，持有的境内股票资产余额8054亿元。

D 潜在风险及应对措施

潜在的风险，一是资本流动总额，尤其外国贷款仍然波动不定。每年有60%以上国家的外国贷款出现大起大落，造成汇率的波动，使宏观经济管理更加困难。而这些国家的中值波动相当于发展中国家的6.7%和发达经济体的10.8%。二是一些市场股票估值已达到新高，潜在泡沫经济的风险。三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家参与到全球金融体系中，带来了金融危机蔓延的种种不确定因素。四是金融要素价格波动加剧，资本流动更趋短期化。五是资本流动的羊群效应更趋明显。六是资本流动呈现较为明显的结构性。如以投机为目的的短期跨境资本流动或明显增加，资金流向及其规模的变化将影响货币和外汇市场的供求结构，使金融要素定价更加复杂。国际收支平衡表中的项目可能呈现结构性变化，误差与遗漏可能加剧。其他投资余额如货币与存款余额、贸易信贷项目等，相对于证券投资余额波动性可能加大。

如今的金融全球化比危机前更加健康，但银行和监管机构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在未来的数字平台中，区块链技术(PDF)和人工智能可能会改变金融市场，为跨境资本流动创造新的渠道，并将进一步扩大全球金融的参与范围，使更多公司、投资者和国家参与进来，实现速度更快、成本更低和成效更显著的跨境交易。

欧洲和美国的跨国银行开支紧缩的持续时间尚不确定，银行必须继续审查各自的国际战略，以确保业绩长期健康。与此同时需将重点放在企业客户和拥有巨大市场份额的国家，并在可能情况下将附属机构转移到分支机构，以优化其资本。银行必须在全球业务中提高效率，抓住新机遇，更好地理解国际市场的风险，形成一种新的竞争优势。

考虑到全球金融体系的动态变化，监管机构的政策制定者应继续完善对金融市场的监管，继续提高系统风险监测能力，并确保对不断变化的市场环境迅速做出反应，还需要运用新的工具来控制资本流动的波动性，减少资本和金融账户失衡。

在欧元区，银行业联盟的进一步发展和资本市场联盟的建立很有必要，这将有助于促进地区内投资的增长。数字技术的持续创新需要良好的监管环境来进行试验，同时严防派生出新的市场动荡和风险。